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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表姐家的母狗下崽送的,小巧玲珑,短毛。也是爸爸最喜爱的一只狗。它是纯白色的,不记得为什么叫点点。
点点,想起奶奶用她家乡的方言唤它的名字。奶奶是云南罗平人,嫁到这里后再没有回去过,她一直用家乡的语言和家里人说话,我说的是本地语言,但不知道为什么,叫点点的时候用的是罗平的方言。
小学早晨上学时就放它出去,它很少在家里拉屎撒尿的,它会一直送我,直到在半路被我赶走,就去街上游荡,常常放学路上遇见它就一起回来。它很挑食,无肉不欢,因为爸爸会喂它大片的肉,嘴吃刁了,没有肉的油气就闹绝食。
它很会撒娇,会站起来、会作揖、会转圈,听话得一叫就蹦过来。我和朋友还对它做过一件超级莫名其妙的事情:一人拉它一只前爪去遛了县城一圈,训练它用两只脚走路。
有次和爸妈赌气,饭后散步他们往上走,我偏要往下,叫着它一起。结果在一家银行门口它被大狗围攻了,那狗尾巴被剪掉了(据说土狗出生不久剪掉尾巴以后就会很凶),是守银行的警卫养的,凶得出名,不知道今天怎么跑出来了。它扑过来咬点点,我在旁边吓得不知所措往外躲,突然爸爸跑来把大狗轰走,点点的背咬伤了,嗷嗷的叫,爸爸训我怎么不知道赶,偏带着它走这。那时候觉得,爸爸是家庭勇敢的捍卫者。
点点洗澡的时候很乖,不用拴着。把它放进浴缸里,它越爬越滑,最后就艰难的站着,那时候没有宠物店,没有狗粮,没有这么多时髦花哨的东西,我们就用洗衣粉或者肥皂给它洗澡,用的温水,洗过后拿毛巾擦,每次洗好抱出来都没擦好它就往沙发角蹭,或者来个全身大甩,把水都甩到我们身上。它常常和我们坐沙发上,外人有的说坐了我们沙发皮肤痒可能过敏或者有跳蚤,但我们从来没有异样。后来换了新沙发,很高也不许它坐,但偶尔放学开门声音轻了,打开门它整个躺那,看到人吓得躲阳台去,其实我们很少打它,有次还睡我床上,我没有生气,只是好奇,那是是硬木板床,很高,它是怎么蹦上去的。
第二次下崽是在夜晚。半夜时家里人很奇怪的都醒了,说好像有什么动静,去阳台一看是点点下小崽了。一只小狗从点点身上滑出来,四脚朝天的姿势,身上还有一层白膜。点点一直趴着,一会又出来一只,过会又一只……点点身上有些血,突然站起来开始舔小狗的白膜,咬破它,小狗身上的毛开始柔软的显露,托着长长的脐带,它们沐浴着柔和的夜色还我们的陪伴,闭着眼轻柔细雨的出声,趴着想爬爬不动。数来数去,一共六只!爸爸、妈妈、我就这样看着它生下六个宝宝,激动得都不行回房睡觉。第二天大早我们就拿了个大簸箕,铺满了我的旧衣服,让点点和小狗崽睡在里面,把水碗放得远远的,小狗开始柔软的趴着,我用手想掰开它眼睛,家人不许,说最多一天就会睁眼的。新生命那样活泼可爱,热热闹闹的。迫不及待的放学回来,它们已经睁开眼睛,那样炯炯有神的黑亮,初生的强健的生命和万物生灵一样生机勃勃。小狗竞相争着爬去点点那里吃奶,小狗太多有的吃不上,妈妈就换着抱来抱去让它们吃,我们买了奶瓶,结果它们最太小吃不了,还给他们调奶粉放凉了喂,它的小舌头小嘴小手都那么可爱,还没有我儿时的手掌大。过了一段时间,小狗的脐带开始变干瘪,妈妈拿着剪刀给它们剪掉,我可不敢,担心一不小心可能就弄死了。
点点开始凶起来,爸妈说喂养小崽的母狗都这样,有人走近就会拿出斗鸡的架势保护小崽,我都不敢给它喂饭,有次靠近想摸摸小狗它都凶巴巴看着我嘴里有轻微的低吼。有次我为了摸摸小狗,就把门开了放点点出去,由于长时间的呆家里,它自在极了,飞奔出去。我关上门去抱了两只小崽,一手托一只给舅舅看,和我的手差不多大,柔软又小巧,我说你看,它多小多可爱,叔叔呵斥我:快去把母狗找回来,这狗太小得母狗的体温护着,不然会冻死的。我吓得赶快出门,记得那天是赶集,街上熙熙攘攘,我看着它,越叫它跑得越欢,终于把它捉住抱了回去。
姑妈家要去了一只,她女儿、我的小表姐比我大一点点,她弄了个大纸盒给小狗当家,里面铺了厚厚的旧衣服,床单被子狗碗俱全,放在客厅里。结果它老是乱跑,刚把它放到盒子里,铺上小被子,又钻出来,到处拉屎撒尿,表姐一天得拖地好多次,后来实在伺候不了给送回来了。
爷爷家也拿去了一只,那狗的待遇估计比我们小时候吃得好多了,奶奶每天都剁点瘦肉泡饭给它,或者是猪肝剁碎了,热奶粉给它……后来有次两岁多的表弟嘴里叼着火腿肠逗它,它跳起来抢咬到了弟弟的嘴,爷爷差点把它扔河里(独苗都敢咬,而且又是最小的孙子),再后来那狗丢了。
小狗实在多,妈妈就拿去卖了,那时差不多几十块钱一只,小的狗好卖些,不认生。我记得卖前有次我和爸爸带了两只小狗去遛弯,那呆头呆脑的样,叫它往东它往西,让它往上它朝下,一点都没有它妈妈机灵的样子,叫它名字不认识也算了,一般唤狗的通用叫法:偶偶偶,或者咂嘴对它都没用,不然就趴路上不动。也许那时还小,长大了就会是可爱的狗了,不过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,过得怎么样了。
点点最后一次下了一只独狗,毛色是花的但一只脚上有白色。记得要卖后来没卖,最后不知去向。
二零零二年五月,早上上学前打开阳台它没在,回来也不见它,奇怪它很少夜不归宿,问起家里人说不知道,第二天也是,猜测是不是给抓走了,但它这么机灵而且县城小大家都熟悉也不会吧,奇怪家里人也不着急找它……后来某一天,放学回到家门口,妈妈在那等我,她说:听着,不许哭,点点几天前被车轧
那是表姐家的母狗下崽送的,小巧玲珑,短毛。也是爸爸最喜爱的一只狗。它是纯白色的,不记得为什么叫点点。
点点,想起奶奶用她家乡的方言唤它的名字。奶奶是云南罗平人,嫁到这里后再没有回去过,她一直用家乡的语言和家里人说话,我说的是本地语言,但不知道为什么,叫点点的时候用的是罗平的方言。
那时候的家在单位集资房二楼,三室一厅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一个阳台。我们在阳台上给它安家,放了个纸箱,垫着几件我儿时的旧衣服,它喝水吃饭的小碗都是我儿时用过的,我时常在阳台做作业玩。爸爸在阳台上种了很多兰花,因为妈妈说喜欢,有段时间妈妈在花盆里种了草莓,我每天都去看,终于看到有颗快成熟但末端微白,想着留到明天吧,第二天去看的时候草莓不见了,看见点点的嘴边有片草莓的小叶子,居然让它给先下手吃了。
小学早晨上学时就放它出去,它很少在家里拉屎撒尿的,它会一直送我,直到在半路被我赶走,就去街上游荡,常常放学路上遇见它就一起回来。它很挑食,无肉不欢,因为爸爸会喂它大片的肉,嘴吃刁了,没有肉的油气就闹绝食。
它很会撒娇,会站起来、会作揖、会转圈,听话得一叫就蹦过来。我和朋友还对它做过一件超级莫名其妙的事情:一人拉它一只前爪去遛了县城一圈,训练它用两只脚走路。
有次和爸妈赌气,饭后散步他们往上走,我偏要往下,叫着它一起。结果在一家银行门口它被大狗围攻了,那狗尾巴被剪掉了(据说土狗出生不久剪掉尾巴以后就会很凶),是守银行的警卫养的,凶得出名,不知道今天怎么跑出来了。它扑过来咬点点,我在旁边吓得不知所措往外躲,突然爸爸跑来把大狗轰走,点点的背咬伤了,嗷嗷的叫,爸爸训我怎么不知道赶,偏带着它走这。那时候觉得,爸爸是家庭勇敢的捍卫者。
点点洗澡的时候很乖,不用拴着。把它放进浴缸里,它越爬越滑,最后就艰难的站着,那时候没有宠物店,没有狗粮,没有这么多时髦花哨的东西,我们就用洗衣粉或者肥皂给它洗澡,用的温水,洗过后拿毛巾擦,每次洗好抱出来都没擦好它就往沙发角蹭,或者来个全身大甩,把水都甩到我们身上。它常常和我们坐沙发上,外人有的说坐了我们沙发皮肤痒可能过敏或者有跳蚤,但我们从来没有异样。后来换了新沙发,很高也不许它坐,但偶尔放学开门声音轻了,打开门它整个躺那,看到人吓得躲阳台去,其实我们很少打它,有次还睡我床上,我没有生气,只是好奇,那是是硬木板床,很高,它是怎么蹦上去的。
点点第一次下崽的时候是寒假,我没在家。妈妈打电话说下了四只,两黑两白,由于点点和家人都没有经验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崽,点点打翻了水冻死了两只。妈妈还说小狗特别可爱,后来不记得小狗是送人还是卖了。
第二次下崽是在夜晚。半夜时家里人很奇怪的都醒了,说好像有什么动静,去阳台一看是点点下小崽了。一只小狗从点点身上滑出来,四脚朝天的姿势,身上还有一层白膜。点点一直趴着,一会又出来一只,过会又一只……点点身上有些血,突然站起来开始舔小狗的白膜,咬破它,小狗身上的毛开始柔软的显露,托着长长的脐带,它们沐浴着柔和的夜色还我们的陪伴,闭着眼轻柔细雨的出声,趴着想爬爬不动。数来数去,一共六只!爸爸、妈妈、我就这样看着它生下六个宝宝,激动得都不行回房睡觉。第二天大早我们就拿了个大簸箕,铺满了我的旧衣服,让点点和小狗崽睡在里面,把水碗放得远远的,小狗开始柔软的趴着,我用手想掰开它眼睛,家人不许,说最多一天就会睁眼的。新生命那样活泼可爱,热热闹闹的。迫不及待的放学回来,它们已经睁开眼睛,那样炯炯有神的黑亮,初生的强健的生命和万物生灵一样生机勃勃。小狗竞相争着爬去点点那里吃奶,小狗太多有的吃不上,妈妈就换着抱来抱去让它们吃,我们买了奶瓶,结果它们最太小吃不了,还给他们调奶粉放凉了喂,它的小舌头小嘴小手都那么可爱,还没有我儿时的手掌大。过了一段时间,小狗的脐带开始变干瘪,妈妈拿着剪刀给它们剪掉,我可不敢,担心一不小心可能就弄死了。
点点开始凶起来,爸妈说喂养小崽的母狗都这样,有人走近就会拿出斗鸡的架势保护小崽,我都不敢给它喂饭,有次靠近想摸摸小狗它都凶巴巴看着我嘴里有轻微的低吼。有次我为了摸摸小狗,就把门开了放点点出去,由于长时间的呆家里,它自在极了,飞奔出去。我关上门去抱了两只小崽,一手托一只给舅舅看,和我的手差不多大,柔软又小巧,我说你看,它多小多可爱,叔叔呵斥我:快去把母狗找回来,这狗太小得母狗的体温护着,不然会冻死的。我吓得赶快出门,记得那天是赶集,街上熙熙攘攘,我看着它,越叫它跑得越欢,终于把它捉住抱了回去。
姑妈家要去了一只,她女儿、我的小表姐比我大一点点,她弄了个大纸盒给小狗当家,里面铺了厚厚的旧衣服,床单被子狗碗俱全,放在客厅里。结果它老是乱跑,刚把它放到盒子里,铺上小被子,又钻出来,到处拉屎撒尿,表姐一天得拖地好多次,后来实在伺候不了给送回来了。
爷爷家也拿去了一只,那狗的待遇估计比我们小时候吃得好多了,奶奶每天都剁点瘦肉泡饭给它,或者是猪肝剁碎了,热奶粉给它……后来有次两岁多的表弟嘴里叼着火腿肠逗它,它跳起来抢咬到了弟弟的嘴,爷爷差点把它扔河里(独苗都敢咬,而且又是最小的孙子),再后来那狗丢了。
小狗实在多,妈妈就拿去卖了,那时差不多几十块钱一只,小的狗好卖些,不认生。我记得卖前有次我和爸爸带了两只小狗去遛弯,那呆头呆脑的样,叫它往东它往西,让它往上它朝下,一点都没有它妈妈机灵的样子,叫它名字不认识也算了,一般唤狗的通用叫法:偶偶偶,或者咂嘴对它都没用,不然就趴路上不动。也许那时还小,长大了就会是可爱的狗了,不过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,过得怎么样了。
点点最后一次下了一只独狗,毛色是花的但一只脚上有白色。记得要卖后来没卖,最后不知去向。
二零零二年五月,早上上学前打开阳台它没在,回来也不见它,奇怪它很少夜不归宿,问起家里人说不知道,第二天也是,猜测是不是给抓走了,但它这么机灵而且县城小大家都熟悉也不会吧,奇怪家里人也不着急找它……后来某一天,放学回到家门口,妈妈在那等我,她说:听着,不许哭,点点几天前被车轧死了。我当时就泪奔,吃不下饭,家里都很沉默。
我问是哪天,他们说几天前带着它去散步,有辆车开在它旁边突然停住了,它也停住了,几秒后它以为车不会走了,它就跑过去,可能车也以为它停住了就发动向前。血流了一地,最后商量了下那人赔了一百还是五十,爸爸拿了个黑色塑料袋装着它的尸体扔了。
那时候特别怨恨,也不知道怨恨谁,觉得爸妈不该收那钱,这么多年的陪伴,为什么用钱就一笔勾销了,我只要点点,多少钱都赔不了。找不到撒气的,也不知道是谁轧死它的。我给它写信:不知道你沉在何处,希望你……忘记写的什么,那信藏在我枕头下,被爸妈发现了说很感人,我却懊恼得把信给撕了,也许孩子都不理解为什么钱能赔偿生命呢,但长大后无奈的发现没有更好的方式了:生命的消亡不会逆转,拿不拿钱,总是这样的结局。那还是拿了吧,虽然于事无补。
后来表姐有次有些责怪的语气说:给你们那狗多乖,结果不好好带被别人给轧死了。后来去看过点点的妈妈,那狗已经很老了,很瘦毛很糙,我在想那狗知道它的孩子死了吗,会不会伤心。很多年后一次在老家上坟,途中遇到一条狗下山,大人和主人家打过招呼,回到家他们才说:那狗就是当年丢的那种,我也不问为什么知道了不给要回来,或许没什么意义。但我还是看到了点点的孩子,属于它的证明明它在世上存在过的凭证。
儿时是那样难以释怀,它死后想起曾经它刚来我家时我有时候还打它,就因为想不通为什么它在家拉屎撒尿家里人都不打它,觉得自责,它是那样乖,从不咬东西捣乱,而且很干净,它给我们带来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,它是我们家里的一份子,是另一个维系亲情的“孩子”。
想起儿时有次在家玩毛笔,写着:爸爸最爱兰花,妈妈最爱打麻将,我最爱点点。那时它还在,爸爸也还在,那样圆满的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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